牛歌
从阳春三月到晚秋十月,在山梁坡地,常常能看见拉着犁的牛。山地人家,牛是宝贝,拉犁,拉耱,拉车,没有了牛,真能把人累死。牛的耐性好,一头牛从早晨5点到中午12点,七八个小时把木犁拉得咝咝地走,步态稳稳当当,黄褐色的土地被犁一缕一缕地平堆在身后,牛的蹄印全被一一抹去,如同鸟儿飞过苍穹,了无痕迹。
小时候,我在山外读书,放学走到山梁豁岘,那熟稔的人语、牛哞便从村子里传来,听起来特别亲切。我们村里的人爱牛、喜欢养牛还有一段故事。据说,许多年前八月的一个晚上,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酣然入睡了,到了半夜,全村的牛都“哞哞”地叫了起来,一下子把全村人都惊醒了,人们纷纷起身去看牛,这时,大地震发生了,因为人们起身及时,全村仅仅死了4个人。牛救下了全村人,从此之后,村里人崇牛如神。
一头牛,对看牛人是无比亲昵、服贴的。看牛人是它的好朋友,饲喂一久,知牛冷暖,知牛饥饱,牛呢,也极肯听主人的话,任凭是怎样出名的蛮牛,看牛人可以摸它、骑它。一般来说,看牛人与相依相偎的牛会有非比寻常的感情。20世纪70年代初,我们村里有一头非常漂亮的役牛,身架颀长,四蹄浑圆,毛色红黄,身上光光滑滑,双眼又大又亮又温柔,两只角弯弯地盘在额头上,又威风又好看。饲养它的三叔常常扳住牛角,摸了又摸,真让我们一群小孩子眼馋。役牛乖是乖,三叔却从来不让我们孩子去摸,那弯弯的牛角光溜溜的感觉,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。后来,这头役牛病了,大包的草药灌了半个月,但最终还是死了。那个年代,乡村贫困,吃着救济粮的村民嚷嚷着要将死了的役牛剥皮吃肉,三叔暴着双目一声断喝:“谁要吃役牛的肉,就先把我吃了!”三叔在村外挖了个深坑,把牛埋了,不料,当天夜里,十几户人家不约而同摸到埋牛的那块地里,挖出役牛,剥皮割肉,当夜煮熟吃掉了。第二天,三叔嗅着满村飘荡的牛肉味儿,痛哭失声,声震山梁,至今,三叔粗重嘶哑、撼天动地的哭声,仍令人心悸……
在宽阔的街道上,寒冷的冬风卷集着雪花。在雪花与冬风之间,松柏就像一个高大的巨人,坚持挺立在风雪之中。
一会儿雪花飘落在松柏身上,一会儿又被冬风吹走,它挺立着,——就在这风雪交加的环境下,松柏听出了欢乐。
银杏树在风雪中轻轻地哭泣着,——哭泣着,它们在街道上摇摆,想把自己对暴风雪的惧怕,埋在风雪之中。
小草也哭泣着,——它们这些小草啊,享受不了风雪世界的美丽与欢乐:呼呼地狂风把它们吓的颤颤巍巍。
柳树像个长发的小女孩,风雪之中随风摇曳,长长的头发迎着狂风左右摇摆,仿佛正在做着热身运动,减少寒冷的感觉……只有挺立的松柏,坚持着,一动不动地,在风雪交加的世界里依然挺立着!
雪花越来越大,越来越多,向地面飘洒下来,而狂风一边怒吼着,一边与雪花会和着,一起向远处飘去。
松柏站立着,沉默着,像高大的巨人,静静矗立在街道上,身体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。
看吧,它挺立着,像个威武的战士,——巨大的、白色的风雪的巨人,——它在欢笑、它又在呼喊……它笑那些狂风,它因为快乐而欢笑!
这个聪明的战士,——它从狂风的怒吼中,早就听出了疲倦,它相信狂风吹不走太阳,——是的,吹不走!
狂风怒吼……雪花飘洒……
大片大片的雪花,像白色的冰雹,从天而降。狂风把雪花吹落在松柏之中。这些雪花连接起来的样子,活像一条条巨龙,在狂风中到处游窜。短短眨眼的一小功夫里,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——暴风雪!暴风雪就要来了!
这是威武的松柏,在风雪中,在狂风之间,勇敢的矗立着;这是胜利的预言家说道:
——在恶劣的环境中成长,会磨练出自己的毅力!
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