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柳侍墨(白马晋一原创团队成员)
《红楼梦》里的大案要案不多。查抄大观园算一个,玫瑰露茯苓霜算一个,虾须镯案也能勉强算一个。为什么说是“勉强算一个”呢?因为虾须镯案的动静比较小,处理后的辐射面也不大。只不过是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镯子,被宋妈检举,坠儿让晴雯给撵出去的结果。
表面看上去,这案子前后也算清晰:
原著第49回,大观园里各路亲戚家的姐妹们齐聚。薛宝琴、薛宝钗、邢岫烟、李纨、李绮、香菱、史湘云、林黛玉等人时常凑在一起作诗。
这一日,天公作美,下了一场大雪。史湘云闹腾,和宝玉计较着,找凤姐要了鹿肉,在园子里烤着吃。
俊男,美女;赏雪,烤肉——这画风似乎温馨唯美。
偏巧这时候,平儿来了。
于是只能纯烤肉了。
接着凤姐来寻平儿,李纨、宝钗、宝琴、探春(黛玉吃了不消化)也闻香参与,一伙人狼吞虎咽大吃大嚼。
吃毕,平儿洗了手,戴镯子时,却“少了一个”。
左右前后乱找了一番,踪迹全无。
众人都诧异,凤姐却说不打紧,不出三日,就能找到。
然后在第52回,镯子果然找到了——
平儿对麝月说:我们只疑惑邢姑娘的丫头,本来又穷,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,拿起来是有的,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。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,你们这里的宋妈去了,拿着这支镯子,说是小丫头坠儿偷起来的,被他看见,来回二奶奶的。
至此,案情明了。是宝玉屋里的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“虾须镯”,被宋妈告发。平儿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,将此事悄悄告诉了麝月。
最后,坠儿被晴雯撵走,宝玉的颜面得以保全。这事也算过去了。
但是,被无端怀疑的邢姑娘呢?
邢岫烟其实并没有参与“芦雪庭烤肉”,她只是借住在大观园,跟姐妹们很近而已;并且以她“端雅稳重”的性格,也不会似探春那般闻着肉香就跑过去凑分子(凭她和姐妹们的交情也不至于);但是平儿丢了镯子,却“只疑惑邢姑娘的丫头”,“再不料定是你们(宝玉处)这里的”。
相信除了宝玉之外,凤姐和平儿也没有怀疑过黛玉和史湘云他们吧?
平儿给出的理由很充分:邢姑娘穷,邢家没势,致使伺候邢姑娘的丫头没见过世面,看到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。
由于人穷,所以志短,于是就偷。
这个逻辑看上去很可笑,但其实很多人都会这么想。
因为大家都会不自觉地戴起有色眼镜看人。
譬如女生宿舍里丢了东西,大家会首先怀疑家境最差的那个;若是公司里少了什么,大家也会从最后进公司的那个查起;如果有事,大家还会拿最老实的那个顶包。
没钱、没势、没权,就会受冷遇——这似乎是不成文的规矩。
可是那些人在看低别人的同时,自己又何尝不会被别人看低呢?